凶宅 (第2/2页)
随后,目光锁定在一处隐秘角落,那里有块石板与周边砖石色泽稍异,缝隙间似有缕缕阴寒之气渗出,恰似冰寒的幽灵在悄悄吐息,那寒气仿若能瞬间冻住人的思维,让靠近的人脑子都僵成一团糨糊。陈生费力挪开石板,一道黑幽幽的洞口仿若一张吞天噬地、永无餍足的巨口豁然呈现眼前,潮湿腐朽味扑面而来,浓烈得似要将人的鼻腔整个腐蚀掉,这便是地下室入口了。
顺着狭窄、湿滑的阶梯往下,每一步都小心翼翼,生怕失足滚落。阶梯由粗糙石块砌成,长期被水汽浸润,长满暗绿青苔,脚踩上去,“滋滋”冒水,黏腻之感顺着鞋底直钻心窝,仿佛是千万条冰冷且滑腻的触手在疯狂缠绕,要把人的脚拽入无尽深渊。墙壁上零星挂着几盏早已熄灭的油灯,灯盏锈迹斑斑,被蛛网层层缠绕,仿若被岁月尘封的眼眸,见证往昔却无力言说,又似一颗颗被蛛丝囚困的昏黄星球,在这黑暗幽闭之地散发着微弱而绝望的光,那蛛网厚得夸张,像是用千年蚕丝织就,层层叠叠,密不透风,足以困住一头莽撞闯入的大象。
踏入地下室,阴冷气息如实质化的幽灵,将人紧紧裹住,寒意直透骨髓,恰似被抛进了宇宙尽头那永冻不化的冰窖,周身瞬间被冻成冰雕,每一寸肌肤都在惨叫抗议。昏暗光线艰难穿透浑浊空气,勉强勾勒出周遭轮廓。空间比预想中大些,四周堆满破旧木箱,箱身多有破损,木板干裂翘起,像一张张干裂的嘴,无声诉说着岁月沧桑,那裂口之大、之深,仿佛能吞下世间所有秘密,又似是腐朽躯体上绽裂的伤口,袒露着曾经的伤痛与秘密,叫人胆战心惊。有的木箱半敞着,露出里头泛黄纸张与腐朽器物。地上污水横流,汇聚成小水洼,倒映着上方朦胧光影,似藏着另一个诡秘世界,犹如一面面被诅咒的魔镜,倒映着往昔那些被尘封、被扭曲的故事片段,那污水散发的恶臭,浓得简直能把人的灵魂都熏出窍,熏得人头晕目眩、几欲作呕。
角落里,几只肥硕老鼠被惊扰,“吱吱”乱窜,踏过积水,溅起水花,匆忙躲进更幽深暗处,惊起一片尘埃,在微光中肆意飞舞,似不甘寂寞的阴魂,宛如一群从地府逃窜而出的恶鬼,张牙舞爪,那动静夸张得好似要把这地下室掀个底朝天,在这昏暗之地渲染着阴森到极致的氛围。头顶上方,粗粝横梁挂满蛛网,蛛丝浓稠且长,悠悠垂落,不时拂过脸颊,带来一阵毛骨悚然的触感,仿若亡魂轻抚,如同冰冷的丝线划过肌肤,牵出心底最深层的恐惧,那蛛丝之长,感觉能从这地下室一直绵延到地狱深处,永无尽头。
陈生强忍着不适,开启那些木箱查看,多是些书籍文稿。其中有本诗集,满是书生对小姐的思念与愤懑,指责家族冷血,还隐晦提及一个惊人秘密——小姐有孕在身,所以遭家族更严酷囚禁,为防丑事外扬,对外封锁一切消息。
知晓此事,陈生对二人悲惨境遇更生怜悯,明白这怨念深重,皆因爱被碾碎、骨肉分离。他折返正厅,将同心锁、信件等物摆开,诚心祈愿,声音诚恳:“二位冤魂,过往苦难我已知晓,愿助你们寻得安宁,莫再困于这痛苦执念。”话落,一阵微风拂过,烛火轻晃,似是有了感应。
为解心结、超度怨灵,陈生寻来和尚道士,于古宅大做法事,诵经声、木鱼声回荡,符咒飞舞。法事进行时,天空忽现奇异景象,乌云与日光交错,似阴阳在争斗,宅内寒气与暖意交替,众人皆感震撼。待法事完毕,古宅阴森之感大减,那歪脖老树似也焕发生机,枝丫不再扭曲,只隐隐有嫩绿冒出。
此后,仆人们不再担经怕,夜里能安然入睡,宅内偶有细微动静,像书生与小姐温柔“低语”,再无惊悚之感。陈生着手修缮古宅,拆除腐朽、添补新瓦,花园中百花渐次绽放,蝶舞蜂飞,往昔阴森之地终成温馨美宅,似岁月抚平伤痛,旧怨随烟散去。
古宅安宁的日子没过太久,陈生正为修缮完工的园子满心欢喜,筹备着乔迁宴。一日午后,阳光慵懒地洒在古宅庭院,暖煦的光穿梭于枝叶缝隙,在地面交织出斑驳陆离的光影,微风轻拂,花枝摇曳生姿,似是岁月静好的模样。然而,屋内却悄然泛起一丝寒意,与室外的暖意格格不入。陈生在书房整理账目,算盘珠子拨得脆响,账本纸张沙沙翻动,他沉浸于数字间,额头上沁出细密汗珠,专注之际,恍惚间,似听到一阵轻微却异常熟悉的冷笑,那声音仿若一道冰寒电流,刹那间,寒毛瞬间在陈生脖颈竖起,鸡皮疙瘩爬满手臂。
“这……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,难道又是那诡异之事卷土重来?”陈生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惊恐与疑惑如潮水般涌上心头,手中毛笔“啪嗒”滚落,墨汁在桌面肆意洇染,似是不祥征兆。他“嗖”地站起身,神情慌乱,脚步急促,踏过回廊,每一步都似踩在自己紧绷的心弦上,木质回廊在脚下发出“咚咚”闷响,似是不祥的鼓点。“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啊,这古宅好不容易才安宁下来。”他暗自祈祷着,可命运似乎并不遂人愿,竟再度走到那地下室入口。
入口处似被一层幽蓝薄雾笼罩,幽光于雾中闪烁,蓝盈盈、飘忽不定,宛如鬼火在黑暗中狡黠地引诱,那光仿若有实质,丝丝缕缕,透着彻骨寒意,侵蚀着周边的空气。入口旁的砖石,因这诡异幽光映照,仿若蒙上一层青灰的鬼脸面具,冷冷睨视着一切。陈生心内忐忑,双脚似被钉住,心脏狂跳,像要冲破胸膛,“为何这入口透着如此怪异之感,就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口,可我怎么就挪不开步子,像是被鬼魅蛊惑了一般。”纠结与恐惧在内心缠斗,却又被莫名力量如无形丝线牵拉,一步步挪下阶梯。
地下室仿若一口巨大的、被遗忘的古井,弥漫着腐朽与潮湿混合的浓烈气味,似腐朽的棺木被撬开,刺鼻气息直钻鼻腔,腐朽味与潮湿水汽交织,仿若一张黏腻的大网,将人紧紧裹缚。昏暗依旧,头顶上粗粝的横梁挂满浓稠蛛丝,此刻蛛丝似被惊扰,微微晃动,像垂挂着的招魂幡。而此番角落处,那曾被翻看过的木箱竟无故整齐排列,上头灰尘全无,木板崭新得发亮,像被精心擦拭维护,泛着冷硬光泽,与周遭破败阴森格格不入。木箱上的铜锁,在幽暗中闪烁着冷冽寒光,仿若一只只窥视的眼睛。“不对劲,太不对劲了,这些箱子之前明明不是这样,仿佛被神秘之手摆弄过,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即将浮出水面?”陈生的手心沁出冷汗,后背发凉,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。
陈生正疑惑,“哗啦”一声,身后入口竟被一块巨石堵住,那巨石滚落之声震耳欲聋,似沉闷惊雷,激起团团尘土,尘土飞扬间,似是狰狞恶鬼在肆意咆哮。光线骤灭,黑暗如黏稠墨汁瞬间将他吞没,寒意疯狂袭来,似千万根冰针齐齐扎入肌肤,远超往昔,每一寸空气都似冻成冰碴,割着他的呼吸。四周静谧得可怕,唯有他急促且慌乱的呼吸声、心跳声,在这狭小空间被无限放大,撞击着四壁,又反弹回荡在耳边。“完了完了,我被困住了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是那怨灵作祟,还是另有隐情?我是不是要命丧于此了。”陈生满心绝望,身体靠着墙壁缓缓滑落,瑟瑟发抖。
摸索前行中,手指触到木箱,箱内忽传来微弱异动,似有人在狭小空间里挣扎喘息,指甲抠挠木板的细微声响令人毛骨悚然,那声音仿若困于牢笼的绝望囚徒发出的求救信号。紧接着,那素白旗袍女子凄厉叫声响彻,声浪滚滚,似要震破耳膜,震得陈生双耳生疼,头晕目眩,脑袋里似有千万只蜜蜂嗡嗡乱撞。“这声音,比之前更恐怖,他们到底要干什么,是要我的命吗?我只是想帮他们解脱啊,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。”陈生痛苦地捂住耳朵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恐惧将他的理智撕扯得支离破碎。
待稍稍缓神,“噗”地一声,烛光竟自动燃起,火焰摇曳跳荡,映出四周诡谲光影。光晕中,女子与书生并肩而立,女子旗袍依旧素白,却没了往昔柔弱飘零之感,发丝整齐束起,妆容冷艳,双眼透着犀利寒光,旗袍下摆静止不动,仿若被寒冰冻住;书生一袭青衫,整洁如新,手中折扇轻摇,可那扇面山水此刻看来如狰狞鬼脸,二人神情冰冷、目光狠厉,全无往昔哀怨悲戚。“他们……他们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,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,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?”陈生瞪大双眼,难以置信,心脏仿佛漏跳了几拍,惊愕与迷茫写满脸上。
书生开口,声音仿若金石相击,在寂静地下室敲出冷硬回响:“你这多事之人,既已享受宅子,为何还妄图深挖过往,扰我们清净!”陈生惊愕,嘴巴大张,磕磕绊绊解释:“我……我只想着助二位解脱,知晓你们怨念缠身,于心不忍呐。”内心却在呐喊:“我本是好心,怎么成了过错方,这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隐情,是我太天真了吗?”女子却冷笑,嘴角勾起弧度如寒月弯刀:“解脱?哼,我们在此相伴,本可岁月静好,偏你要打破平衡,那些所谓秘密,不过是我们设局引你入局,好让你这新主不敢再肆意妄为!”“什么?竟是他们设的局,我被耍得团团转,这几个月担惊受怕,全是一场闹剧,可现在我该怎么办?”陈生又气又急,愤怒在胸腔燃烧,可更多的是对自身处境的担忧与害怕。
原来,书生当年被逐后,并未惨死,而是趁夜黑风高,翻墙折返,暗中使银钱买通家丁,与小姐谋划,佯装怨灵作祟。每有新主入住,便在夜里制造声响、幻出身影,借古宅旧传闻,吓退历任主人,以求能在古宅隐秘相守。多年来,他们藏于暗处,操控种种灵异假象,把古宅变成“凶宅”,只为保这一方私密天地,在这无人打扰之所,读书品茶、互诉衷肠。此时,再看四周那些摆放整齐的木箱,倒像是他们守护这“秘密王国”的忠诚卫士,沉默却威严。“他们竟有这般手段,这么多年,我还以为真的是怨灵作祟,真是小瞧他们了,可眼下这被困的困境,又该如何破解。”陈生眉头紧锁,苦思冥想,试图在慌乱中寻出一丝生机。
陈生知晓真相,又气又怕,胸膛剧烈起伏,手指颤抖指着二人:“你们……怎能这般戏弄于我!”求二人放过。二人相视,神色犹豫,眼中闪过纠结,“他们会放过我吗?毕竟是我打破了他们多年维持的平衡,可要是不放过我,我岂不是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,成为冤魂?”陈生忐忑不安,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扫视,不放过一丝表情变化,双腿发软,几乎站立不稳。就在僵持时,地下室墙壁忽渗血水,先是丝丝缕缕,仿若蚯蚓蜿蜒,而后“汩汩”涌出,大片殷红蔓延,血水顺着砖石纹理流淌,仿若恶魔狰狞的爪痕肆意伸展。阵阵腐臭弥漫,似有百具腐尸同散恶臭,令人作呕,似有更恐怖邪物被惊动。书生脸色大变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额头汗珠滚落,他身旁的女子,妆容也因惊恐失色,眼影晕染,口红斑驳,恰似被邪祟瞬间抽去了镇定自若的底气。书生声音颤抖,喊道:“你这一搅和,怕是触怒了宅下镇压之物,若它脱困,大家都没命!”“这下可好,祸不单行,本以为只是怨灵的事,现在又冒出个更恐怖的东西,难道今天真的要命绝于此?不行,我得想办法,哪怕只有一线生机。”陈生强压内心恐惧,咬着牙,握紧拳头,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,可双腿还是止不住地颤抖,冷汗如雨下。
三人一时慌乱,顾不上恩怨,合力在地下室找寻线索,书生折扇一扔,跪地摸索砖石缝隙,手指在积尘与血水间急切探寻,溅起的血水弄脏了他的青衫,内心焦急万分:“这东西要是出来,我们多年苦心经营全毁了不说,性命都堪忧,必须快点找到封印之法。”;女子撩起旗袍裙摆,翻查木箱底部,裙摆沾上污渍也全然不顾,精致的绣花鞋在血水洼中踩踏,神情焦急,暗自思忖:“本以为能一直安稳度日,都怪这新来的,可现在也只能先解决眼前危机了。”;陈生也手忙脚乱,抠挖墙壁泥灰,指甲断裂、手背擦伤也毫无察觉,汗水混着血水,滴落在墙壁上,洇出诡异图案,心中默念:“老天保佑,让我找到出路,摆脱这困境吧。”可每一秒流逝,那邪物动静愈发骇人,“砰砰”撞击之声仿若巨锤砸墙,墙体簌簌掉土,砖石摇摇欲坠,似要冲破禁锢,将这古宅拖入万劫不复深渊。
三人在弥漫血水与腐臭的地下室,像困兽般疯狂翻找线索。陈生双眼布满血丝,汗水血水糊了一脸,手指在墙壁砖石缝隙抠挖得皮破血流,每一次触碰都似被火灼烧,指甲断裂处更是传来钻心剧痛,可他全然顾不上这些,心底只剩求生欲望,嘴里不停念叨着:“不能死在这儿,定有法子破局!老天啊,可千万不能绝了我的活路!”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,几分歇斯底里,在昏暗幽闭的地下室里回荡。
书生紧攥折扇残骸,跪地用扇骨拨弄积尘,青衫满是污渍,早已没了往昔的儒雅模样。额头青筋暴跳,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,滴在积尘上,溅起微小的“泥花”。他边找边嘟囔,声音急促又焦虑:“多年布置,怎能毁于一旦,这邪祟要是出来,可就全完了!定要封住它,绝不能让它坏了我们的安稳日子。”眼神中满是不甘与决然,手上动作愈发急促,扇骨与砖石碰撞,发出“咔咔”声响。
女子裙摆撕裂,妆容花乱,发丝散落,几缕头发糊在汗湿的脸颊上,狼狈不堪。她在木箱间翻倒物件,双手颤抖着把箱里杂物一件件扔出,物件碰撞发出刺耳声响。满脸惊惶却强装镇定,眼神透着决绝,嘴里喃喃自语:“不行,绝不能让局面失控,一定要找到办法。”
就在绝望将三人淹没时,陈生摸到墙壁一处凹槽,用力按下,“轰隆”一声,暗格弹出,扬起大片尘土。陈生被呛得咳嗽几声,眯着眼,待尘土稍散,伸手探入暗格,掏出泛黄绢帛,绢帛破旧脆弱,似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。书生忙凑来,一把夺过,凭借记忆解读,眉头紧皱,语速飞快:“快,此处需布灵石,四角对应方位,错不得分毫!还有这香烛,速速燃起。”陈生与女子不敢耽搁,依言行动,手脚麻利却又因紧张略显慌乱。
刚布置完,邪物撞击声戛然而止,血水不再涌出,寒意渐退。三人瘫倒喘气,胸膛剧烈起伏,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。未及缓神,头顶传来闷响,石板移开,亮光透入。原是老仆久等陈生不见,寻来帮手挪开巨石。
重见天日,陈生心有余悸,拍着胸口,惊魂未定。书生与女子对视,愧疚浮现,书生先开口,声音略带沙哑,满是悔意:“陈生啊,对不住,我们本只想求个安稳,吓退旁人,没想引出这等大祸端,差点害了你性命,实在愧疚。”说着,抱拳作揖,深深弯腰。女子也低头,双手揪着残破裙摆,嗫嚅道:“是我们私心作祟,不曾想会弄成这般田地,望你大人大量,莫要记恨。”
陈生看着二人,沉默片刻,长叹一声,脸上复杂情绪交织,终化作释然:“过往纠葛,罢了罢了,谁能无过呢。望二位此后寻处净土,安稳度日,莫再使这般险招了。”
此后,古宅再无灵异,修缮完毕焕然一新。陈生搬入,偶尔忆起这段离奇事,恍若一梦。逢年过节,他会在宅内设香案,摆上旧物,念及书生小姐,祈愿岁月善待,那段惊心动魄过往,终随悠悠时光,沉淀为古宅神秘传说,供后人在茶余饭后,咂摸感叹。